第一章 破境
魔族界地，菩提幻境。
此地四周皆是浑黑一片、平静无风，唯中心伫立着一棵偌大巨树，非十人合抱不住，生得红须黑叶，伞盖一般倾罩下来。地覆顽石沙砾，根筋暴露，不妨它通身萦绕着细碎的光华，一见便知并非是什么寻常宝物，至少已是个能够自行周转的灵妙之物。
这里魔气浓重，是魔神专为魔族人捏造的破灭心魔之所。魔族人不似仙家子弟，不走断情绝爱、斩灭尘缘的路子，多的是恣意纵情、痴恋交游之人，修行法门更是千奇百怪，易生心魔，倘若不能克服，不但修为难以精进，更甚者自爆而亡。
当时魔神坐在上首，看向底下诸将，神色有几分鄙夷，“就为此事？”片刻后支颐闲靠，唇畔衔上一抹意味未明的笑，“听闻仙门曾有个法子，将那些生了心魔的统统丢下凡间，似乎有些效用。可惜投世法宝紧嵌机关，一时倒夺不来。”点了点额角：“罢了，凡人因果不好沾惹……这幻境问心的道理，也是一样的。”于是便在最热闹的魔界腹地，开辟了一方极寂之境，不知从何处寻来一株凡俗小树植在中央，自造了几个粗糙的幻境运转着。
此树受了造化，专职吞吃心魔，历时日久，已变作不可多得的灵物，懂得自行演变无数幻境了。
万籁俱静间，粗肥枝干上，有一叶微微颤抖，萤烁不止，原先乌亮肥厚，不消半刻钟，便化为一片枯败灰烟，如瘴而灭。
一道黑红色的身影骤然显现，只见她轻轻捋平身上的夹色纱裙，抬起头来，额坠红宝珠，雪肤朱唇，双目却澄然淡漠，不察一丝魔气。
“姐姐！”
一道激动的传音自外传来。妺女抬眼朝外一看，那红衣白发的魔女果真立于结界之外，不禁宛然一笑，下一刻就出了菩提幻境，待与左右守将点颔示意后，姒婴已等不及地亲亲热热挨了上来，“恭喜姐姐！”挽上胳膊，二人比肩而行，姒婴耐不住性子，直问道：“姐姐为何物所扰？眼下应已释然了罢，且与我说说～”
妺女失笑，“往事如烟，细细想来，却没有什么好再提起的。诉于你听，不过平添纠葛。”又反问，“这有什么可探听的呢？”
“我没生过心魔，自然有些好奇。你的境界仿佛又不一般了，半点魔气也察觉不到。”姒婴努了努嘴，“尊上说你这几日便会从幻境现身，果不其然。不枉我急急完成尊上的吩咐，等候在此。”
“尊上？”
幻境千变万化，心魔千奇百怪，自己尚且不知何时能够破灭心魔，魔神如何就算准了自己出关的时日……
妺女轻敛眉头，只是在姒婴面前从不谈论魔神此人，故而没曾表露，唯承认：“确升了一个大境界。只是幻境千数，虽历经百世，得来虚浮，尚需培本固元。”
“那幻境虚虚实实，从前就有人因沉溺其中，坏了修行本心。你才从里头出来，不必急于一时，我与尊上随时与你护法。”姒婴忙道，生怕下一秒这还挽着手的人便消失不见，又有些心虚地捏了捏她黑纱衣角：“何况你的洞府还未修缮好……”
只等妺女反应过来，那双微含困惑的眼看着姒婴，月光平淡地照在两人身上，所闻之声却越来越低：“大家从尊上口中得知你要回来了，故而为你开辟了一处四方洞府庆贺。”又听她急忙再添：“就在魔宫西面，聚蕴天地灵气，又问尊上讨了阵法，不怕外人打搅。”
妺女信奉行走之道，从来不定居一处，若非出了大事回来，就连魔族几位大将也鲜与她有日常照面。
而今为她在魔宫旁开辟一座洞府，正是众人希望她日后能多在魔界现身，与魔族效力。
但妺女并非个愿被他人做主的人物，故此姒婴声量越变越小。此事从未问过妺女的意思，只怕惹来她冷冷淡淡一瞥，又几个十年不现身，就连魔神也奈何不了她。
好在这一回，妺女似乎并无介意，反而稍加思忖后，很是干脆地受了这份大礼，甚至带着点戏谑赞叹：“是谁的主意？竟早吃准我要一个落脚之地。不过却不知道，施一个法术不能成，这洞府会是什么模样？”
姒婴松一口气，复神秘一笑，“眼见既知，现下不必多问。”后又讶异地张大嘴巴：“原来，姐姐已做好了长留魔界的打算么？”
妺女淡淡微笑，远天一角吸去了她的目光：“再停个百年罢。”
魔界黑郁，一轮天边月柔光似水，黑纱红裙，照映得她脸庞愈发白净凄美，懔懔皓皓，眉眼间浑然一股恬淡从容。可见郁结散去，心中更是脱俗出尘，姒婴不由流露出一丝钦羡的目光，心想：怪不得老怪们都说，心魔之事，于修行，未尝没有裨益，只消看过不过得了这一关——我却何时能有此番历练的机遇呢？
正是气氛融融时，姒婴腰间萤光飞烁，摸出来一块血字铁令，是魔神传来的密音，顿时神情飞扬，只举在二人当中，足使妺女可闻。
“速归。”
【注释】
①菩提之境：取自“一花一世界，一叶一菩提”（似乎并非佛偈原文“一沙一世界”“一花一叶一如来”而经过了后人的改编），曾被《快穿之炮灰女配逆袭记》（作者：很是矫情）化用，此处亦有参考《快穿之炮灰女配逆袭记》的化用方式，即万千世界的演变形成，本篇为万千幻境的捏造与承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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